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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目前為止，在歌劇文獻中，是否有比威爾第的《茶花女》更通俗，更受歡迎的作品？很難講，能夠平分秋色的也不多，或許是《卡門》，或許是《波希米亞人》，即便《費加羅的婚禮》和《魔笛》也未受到那樣廣泛的熱愛。初聽歌劇的人也好，專業(yè)人士也罷，不論是音樂愛好者，還是作曲家的同行都沒關(guān)系；有些專家會提出反對意見，但歸根到底，很少有人能拒絕《茶花女》的魅力。
對莫扎特、理查·施特勞斯和普契尼這樣的歌劇作曲家而言，很難論定哪部作品是其最高成就。羅西尼、董尼采第和貝里尼則不然，他們的創(chuàng)作高峰正是各自最受歡迎的那部作品。情況在威爾第身上是有趣的，談?wù)撍罱艹龅母鑴?，人們通常會提出大師的晚期杰作《奧塞羅》（或《法爾斯塔夫》，諧歌劇的復(fù)興者）。然而先前的一些歌劇卻更熱門，我們看到《弄臣》的豐富，《唐·卡洛斯》那樣成熟的音樂戲劇，或《阿依達》不失細膩的大場面，最突出的卻仍非《茶花女》莫數(shù)。
《茶花女》究竟是一部怎樣的歌?。款櫭剂x，它的劇本是由世界名著改編而來，作品本身則是威爾第創(chuàng)作生涯中的一個異數(shù)，“大轉(zhuǎn)折”中盛開的一朵奇葩。本文將通過三個不同的角度觀察這部“名作中的名作”。首先是從文學(xué)名著到歌劇劇本的轉(zhuǎn)變；其次是《茶花女》在威爾第藝術(shù)生命中特殊的位置和地位；最后才會介紹作品本身，希望能使我們比較全面地看待這部歌劇。
從小仲馬到威爾第
小仲馬
一部熱門歌劇大抵會呈現(xiàn)“音樂為主，戲劇為輔”的成功，《茶花女》應(yīng)該是人氣最高的“名著歌劇”，它的劇本由小仲馬的原著改編而得，這本書也是我國讀者比較熟悉的。
當約瑟夫·科爾曼談到威爾第的《奧塞羅》時，指出該作是從莎翁的戲劇“衍生”而來，戲劇《奧塞羅》與歌劇《奧塞羅》已是兩個自成體系的世界。對小說《茶花女》和歌劇《茶花女》而言，這一評價也是適用的。雖然后者是由前者改編，威爾第卻非單純以名作（或可理解為當時的暢銷書）為依托，展開歌劇，而是將小說平移到另一個文學(xué)世界之中。
1848年發(fā)表的《茶花女》是小仲馬的成名作，也是他最廣為人知的一部作品。小仲馬的創(chuàng)作往往致力于揭露上流社會，以及“半上流社會”在生活風(fēng)尚、家庭、倫理道德方面的問題。他關(guān)注在那樣的社會中受到侮辱、損害的人（《茶花女》不失為一號代表作）。作家所以形成這樣的視角，除了“批判現(xiàn)實”的良知，很大程度是源于親身經(jīng)歷。他的父親大仲馬雖以《基督山伯爵》吸引了千萬讀者，卻給兒子帶來極大的傷害。大仲馬曾與一位女裁縫同居，生下小仲馬，卻沒給這對母子正當?shù)拿?。隨之而來的歧視和冷遇給小仲馬留下創(chuàng)傷，也大大影響了他投身文壇后的創(chuàng)作方向，他的某些創(chuàng)作理論偏向“左派”，不足為奇。
威爾第的歌劇問世前，《茶花女》已被改編為劇本，于1852年在巴黎上演，引起轟動。這部小說以法國在七月王朝時期，金融貴族們的奢華生活為背景，主人公瑪格麗特是上流社會的邊緣人，一位高級妓女。這樣的人雖然能在社交界紅極一時，卻非利益集團的成員，而是處在玩物的地位，所以也僅能徘徊在上流社會的邊緣?，敻覃愄乇环Q為“茶花女”是因她習(xí)慣以茶花作為裝飾。這個人物有現(xiàn)實中的原形，小仲馬是以當時巴黎的名妓瑪麗·杜普萊希為藍本（小仲馬與她有一段情），創(chuàng)作了《茶花女》的故事，杜普萊希最終的命運與書中主人公相似，23歲便香消玉隕。
故事開始時，瑪格麗特在寶馬香車的包圍中生活，周圍的環(huán)境是“資產(chǎn)階級奢華糜爛”的活標本。她本人不僅紅透半邊天，更擁有牢靠的資助人。設(shè)想一下，這位女子比較理智的做法是在“體制內(nèi)”鞏固自己的地位，擴展一點自由度，同時積累金錢與人脈，為日后全身而退做好準備。果真如此，小說就成了一部單純的墮落史，所以需要愛情的綻放成為悲劇誘因。
瑪格麗特生病期間，青年阿爾芒每天都來探問病情，卻沒留下自己的姓名。等到瑪格麗特病愈之后，他再次前來拜訪，二人萌發(fā)了愛情，且發(fā)展迅速。在阿爾芒看來，心上人雖然失足成為妓女，過著放蕩的生活，但內(nèi)心還是純潔的。他們的交往先是讓阿爾芒在經(jīng)濟方面不堪重負，之后又破壞了瑪格麗特與贊助人的關(guān)系，最終女子拋棄一切，與愛人在巴黎郊外同居?，敻覃愄厝娜獾貝壑柮?，舍棄了過去所有奢華的習(xí)慣。
好景不長，阿爾芒的父親找上門來，他單獨與瑪格麗特會面，表示二人的關(guān)系會影響阿爾芒妹妹的婚姻?，敻覃愄剡x擇離開，卻沒有將真相告訴阿爾芒，后者以為愛人變了心，陷入自暴自棄的境地。他為了報復(fù)瑪格麗特而追求她的女仆奧林普，揮霍浪費，做了各式各樣的荒唐事。最要命的是，阿爾芒和他的新情婦用了許多齷齪的手段對瑪格麗特進行攻擊。其后雖然出現(xiàn)一些波折，卻未能挽回什么，最終茶花女在長期的痛苦之后死于肺病，阿爾芒得知全部真相，陷入不能自拔的悔恨之中。
這本小說深深吸引了威爾第（原因有很多，且容后述），他將其選為題材，由皮阿維（FrancescoMariaPiave）改編劇本，以供歌劇演出。雖然這部歌劇通常被稱為《茶花女》，其實作曲家是將劇名定為《失足女》，或《迷途之女》，乍看之下帶有一層墮落的意味，其實是表現(xiàn)出作曲家對于人物的同情。
從小仲馬的《茶花女》到威爾第的《茶花女》，故事的基本結(jié)構(gòu)不變，人名的變化也無關(guān)緊要：“瑪格麗特·戈蒂?！弊兂闪恕熬S奧列塔·瓦蕾瑞”，“阿爾芒·迪瓦爾”變成了“阿爾弗雷多·吉爾蒙特”，凡此種種。主要的問題是情節(jié)方面的改動，以及人物性格特點的變化。正如在威爾第的《奧塞羅》中，伊阿古和苔絲狄蒙娜的性格與莎士比亞的原作有所不同（尤其是前者），但這并沒有影響整部作品藝術(shù)質(zhì)量。情況在《茶花女》中或許還更好一些。這部小說在文學(xué)史上的地位并不像《奧塞羅》那樣崇高，內(nèi)容、篇幅也不似某些名著那樣深刻、宏大，改動時的壓力相對小一些（這是很重要的，古諾的歌劇《浮士德》常伴隨著將原作膚淺化的評價，其實也是原作太難處理）。更重要的是，無論情節(jié)，還是人物的變化都充滿了說服力，簡潔，雖然劇本的描繪不可能像小說那樣細致，卻也保留了原著的神韻，并減去了小說中一些讓人不舒服的地方。
威爾第的歌劇分為三幕的劇情中，故事以維奧列塔為中心，整體上是她與阿爾弗雷多兩人的情節(jié)支持全?。荒兄鹘堑母赣H喬治奧也有不少戲分，他與維奧列塔的對手戲成為第二幕的主干。劇中出場的人物不少，主要人物卻僅有這三個，同原著相比，人物間的關(guān)系與沖突都放在了更加靠前的位置。當然，這也是劇本在情節(jié)方面的變更所造成的。作品三幕的場景與內(nèi)容分別為：第一幕，維奧列塔客廳中的晚宴。維奧列塔與阿爾弗雷多相識，萌發(fā)愛意；第二幕，巴黎郊區(qū)的宅邸。兩位主人公已在那里同居，喬治奧出現(xiàn)，維奧列塔與他對峙后離去。第二幕的第二景轉(zhuǎn)回巴黎的社交界，阿爾弗雷多試圖挽回心上人，遭拒絕后當眾羞辱她；第三幕，維奧列塔的房間。女主人公已垂危病榻，得知真相的阿爾弗雷多趕來，二人再次沉浸在幸福中，隨即維奧列塔死去。
